篇二十四:安居風月閣

 

采風從雲悅幫他灌氣後,整個人進入大定狀態,體內的氣逐步修復他的內傷,他很驚訝雲悅的內氣竟與自己如此相容,不過這也加速他的修復時間。

 

雲悅猜測采風來風月閣療傷應該是為了躲避某人,因此她禁止伺候的丫環上閣樓來,理由是她需要安靜編舞。那丫環也樂得清閒,成天在一樓與姑娘們廝混。

 

在雲悅看護下,采風可以安心地療傷。她每天早上都會來幫他把脈,用手測試他額頭的溫度,然後就幫他灌氣。她掌心的熱氣源源不絕地輸入自己的體內,與自己的氣交融後成為一股洪量的氣海,流貫全身直到氣血暢通為止。

然後雲悅就會讓采風自行運行小週天。

那是一天中最讓采風期待的時刻,可以與雲悅親密地獨處,感受她掌心的溫暖、她的細心照料,也讓他眷戀著這樣被呵護的時光。

 

照顧采風療傷時,突然想起不久前還答應了安家公子,時間一晃竟四個月過去了,雲悅心中感到愧咎,人家應該等了心急了。但是自己目前在風月閣裡,不可能經常到安府治療安公子,一番思量之下雲悅決定讓安公子搬進風月閣就近照顧,以安府的財力應該不成困擾吧?!

 

雲悅精心易容後,穿回男裝潛入安府。

一進到後院就聽到極為悽厲的嘶喊聲,那嗓子像是被掐住般竭力地喊出聲音,聽起來就像是野獸的嚎叫讓人不寒而慄。

房門聚集了一堆的下人,沒有人敢進房。安撫老夫人在房外不斷地哭泣著。

『出事了。』雲悅判斷著。

雲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直接大搖大擺地走到安老夫人面前。『我可以幫忙。』

眾人一回頭看到一個小子大大方方地站在安老夫人面前,著實下了一跳,這人怎麼進來的?

府裡的護衛後知後覺地衝到她與老夫人之間戒護著。

『我要真想做什麼,你們早就倒地了。我是來治療安公子的怪病的。』雲悅悠悠地說。

『你?』安老夫人不敢相信一個如此稚嫩的少年可以救得了她的心頭肉。『我們這些年來遍尋名醫都無效,你?』

『嗯,不是名醫們醫術不好,也不是我醫術比他們好,只是我知道這個病,所以我懂得治。』雲悅真誠地說著。『令公子得這個怪病前,是不是曾經皮膚發紅、發癢、脫屑?如果沒錯的話,應該是從手開始的,然後蔓延到全身,直到全身皮膚開始潰爛,接著從傷口裡長出肉芽來,然後是全身的疙瘩,疙瘩又化膿,漸漸地疙瘩連成一片硬肉,最後就是現在這樣的硬殼?』

雲悅把整個病程說得如此詳細,彷彿親眼所見般,讓安老夫人吃驚,更增添了對雲悅的信賴。『小公子,那你知道怎麼救我兒嗎?』

『我這次來就是來幫忙的,這病很棘手,並不容易治,但也非絕症,如果安老夫人相信我,我現在就可以幫安公子先紓解他的痛苦。』

安老夫人聞言激動到快跪地磕頭了,『小公子,求您救救他吧。』

『嗯,您就先稍安勿躁。』雲悅點點頭,可憐老婦人,擁有萬貫家財,面對怪病卻只能束手無策,可見有錢也不是萬能的。

雲悅一走進房內,眉頭一皺,儘是刺鼻的霉味、噁心的腐爛的味道,還有耳邊痛苦的呻吟聲。

她先把門窗都打開,讓氣流通。同時吩咐下人在門口燒艾草除障氣。

走近安公子身邊,發現情況更嚴重了。皮膚長期被死皮包裹,使得體內毒素無法排出,積累在體內逐步變成中毒,臟腑也因此發出腐爛的味道。目前他持續的發燒,熱氣被硬殼裹住不能散出,在體內變成一股滾燙的蒸汽,若不是人爆掉,就是被自己燒死。『好惡毒啊!』雲悅低語著。

這是個大工程,雲悅嘆了口氣,開始從散熱著手。

目前只剩面部的鼻、口、耳尚未封閉,她先以手心放置在左右兩耳旁,將體內的熱氣導出。不一會兒整個房間開始熱氣蒸騰,雲悅更是一身一臉的汗,安公子則逐漸安定下來,慢慢地進入沈睡。

當雲悅走出房間時天色都暗了。

府內丫環連忙請雲悅到大廳,安老夫人急著想知道兒子的狀況。

雲悅簡單地描述治療的複雜程度,以及自己的不便之處,希望能讓安公子暫居風月閣以便進行診療。

看得出來安老夫人甚是為難,畢竟讓兒子住在那樣地方,總會引來閒話。『小公子,你不能住在我們府內嗎?我可以給你一個房間,你隨時都可以照顧我兒。』

雲悅沉思一番,『老夫人不是我不願意,而是我家姑娘不願意。這個治療過程只有我家姑娘才知道,我只是個替工。我家姑娘畢竟是個女兒家,她不方便做的就由我來。』

『你家姑娘?』老夫人聽得困惑。

『是,我家姑娘才是妙手回春,我只是奉命行事,您留我也沒用,我也不可能成天兩處跑,要是緊急情況,一來一回會誤了大事的。』

老夫人一聽到利害,也只好同意讓安公子搬居風月閣。

至於金鳳嬤嬤那兒一聽到來長住的是安府公子,簡直就是聽到金庫要搬進來,整個人樂得,只是有些憂慮那怪病會不會傳染,聽到雲悅打包票後,那張嘴笑咧得快到耳邊了。

安老夫人一口氣先給了三千兩,讓金鳳好生照顧著。

金鳳反覆地數著銀兩捨不得放,這雲悅一來,帶旺了她的風月閣不說,還搬來這樣一個財主,相信日後安老夫人還會繼續送錢來,她相信自己一定是積福造德才換來這個財神爺。明天記得帶姑娘們再去廟裡添些香油錢。

忙乎了一天,回到房裡已經不見采風了。雲悅估量他好了六七成,應該是走了。『沒良心的,虧我這樣照顧他,走了也不打個招呼。』雲悅發現房內沒人有些失落,忍不住嘀咕著。

 

安公子搬近距離雲悅閣樓不遠的天音房,雖說不遠,也忙壞了雲悅。總要易容後才能去治療,身邊的丫環又不是自己的心腹,嘴又雜,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易容的事,真讓雲悅傷透腦筋。

一天練舞房裡傳出了辱罵的聲音,說得實在太難聽了,雲悅好奇下樓觀看。原來是一個丫環不小心把詩詩的衣服給弄髒了,詩詩衝著那丫環狂罵了快一刻鐘。那丫環只是一個勁兒地磕頭,直到金鳳嬤嬤趕來,才把詩詩安撫下來。

金鳳嬤嬤拉著那丫環走到屋後,忍不住咒罵著:『我是欠你的嗎?讓你伺候姑娘,你成天給我找碴。我前世是殺人放火嗎?怎麼會生你這個又啞又沒用的丫頭?』

雲悅這下才搞懂,這啞巴丫頭是金鳳嬤嬤的女兒。這丫頭雲悅是見過的,很安靜又勤快,只是風月閣裡的姑娘都嫌她穢氣,所以她常常都把自己縮在角落,盡量不引起別人注意。

『嬤嬤,吃燒餅怎麼不掉芝麻,您別把自己氣壞了,我看這丫頭還能幹,要不您讓她來伺候我,我身邊的碧玉就讓她去伺候詩詩姑娘好了。』雲悅打了個圓場。

『雲姑娘,您不嫌棄我這個啞巴,我真是跟您磕頭了。』金鳳沒想到雲悅願意收留女兒,整個喜出望外,這真是上天來的菩薩。『你要好生伺候雲姑娘,要有閃失,我先打斷你的腿。』

『好啦好啦,您這丫頭叫什麼名?』雲悅不想再聽金鳳的罵語,連忙轉移話題。

『她叫水兒,生她那年大旱,希望她帶水,沒想到卻讓我哭不完。十歲那年生病,好了後就不會說話了。但她能聽能寫字,我一直都有給她請老師學習。』

『那好,水兒就跟我了,你也別操心了。』

不知道為什麼,雲悅挺喜歡水兒的,明明跟自己年齡相仿,命運卻是大不同,但水兒臉上並沒有怨氣,很是平靜地接受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。跟她相處的日子很是舒心,她總是在雲月之前將一切都打點妥當,減少雲悅許多麻煩功夫。

『水兒,我常常看到你在畫一些東西,那是什麼?』雲悅問。

水兒臉上一陣紅,不一會兒就從懷中掏出幾張小紙片,上頭繪著各種花卉,每一張繪得栩栩如生。

看得雲悅發楞,忍不住稱讚道:『好漂亮啊!水兒,你畫的好漂亮。』

水兒從來沒有被稱讚過,一整個臉漲紅,害羞得不得了,索性把這些小紙片全送給雲悅。

『水兒,我也跟你說個祕密。』雲悅故做神祕地說。

她在水兒面前易容成一個小伙子,看得水兒瞪大了眼,嘴都合不攏。

『你覺得怎樣?』雲悅得意地問。

水兒皺著眉搖頭,比劃一番意思是,臉不好看。

雲悅大笑。

有了水兒的幫忙,雲悅可以自在地以男兒身穿梭在閣樓跟天音房之間。

安逸方從退燒後便進入昏迷,情況並不樂觀。隨他來風月閣的是他的貼身小伺安心,隨著雲悅忙進忙出。

根據安心描述安逸方的飲食內容、日常作息判斷安逸方的昏迷應該是體內毒素蓄積所致,因此首要需先排毒。人體排毒不外乎流汗、呼吸、大小便,現在他的皮膚已經失能,也不可能強迫昏迷的人排泄,只剩下呼吸一法。雲悅先在房內燻香以淨化安逸方的體內穢氣,同時一天三頓地灌氣強化他呼吸的深度。每次到了這個時候,整個房子都是安逸方呼出來的病氣,這味道奇臭無比聞著無不作嘔,連安心都不敢待在房裡,但是雲悅卻是面不改色地持續導氣,令安心深深敬佩著。

日子終於來到安逸方甦醒之時,但他也氣虛得無法言語。

 

到了這個時候,雲悅才總算安心下來,能醒來就能進行治療了。

 

『安大哥,真是對不起,我跟你約了,卻在這麼久後才去找你。你不怪我吧?』雲悅歉疚著說著。

 

雖然安逸方沒多大反應,但是雲悅相信他有聽到,所以還是繼續說著話,說著將會怎麼治療他,過程會有什麼狀況發生,告知得仔仔細細地,希望他能保持信心。

 

雲悅開了幾種藥方,一種是泡澡的,一種是補氣的,另一種是抹臉的膏藥。

 

安逸方每天需要照三頓飯泡藥澡,透過藥澡將皮膚泡軟,然後由安心用刷子刷掉泡軟的皮屑。頭部因為無法泡進水裡,因此改塗藥膏,藉以軟化皮膚。

 

整個房間隨時都要煮著熱水,保持房內的濕度,軟化他的皮膚,呼吸起來也會舒服許多。透過食療、湯藥、泡澡等多方進行下,安逸方的病情逐漸好轉,他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。

雲悅早晚都來幫他灌氣,也來陪他說說話。好在安逸方也是個善談的人,兩人就漫無目的閒聊著。雲悅會跟他說自己在關外的見聞,安逸方會說書上看到的內容相互映對。有時候雲悅會說到在祁連山的往事,說著山中的兩位師父和眾仙人們的趣事,這些都是安逸方前所未聞的,他常常聽得目瞪口呆,說到趣事時兩人又會笑得倒地不起。

安逸方會跟雲悅說他經商時的見聞,多數時候都是人性的貪婪與醜陋面,但是說著說著兩人又是笑得捧腹。

『那些貪心的人一定沒想過,他們多浪費時間在賺錢上面。』雲悅說。

『對,就像我生個要死不活的病,賺的錢還找不到藥方治。』安逸方自嘲著說。

『最後只能淪落到窯子裡給個奴才折磨。』雲悅接著說。

兩人又是一陣大笑。

『我好好的時候都沒進過這種地方,想不到,反倒是廢了才住進來。』

『這自然,會住在這兒的男人估計都是廢的。』雲悅一語雙關地說。

安逸方笑得開懷,『對,廢物才會住在窯子裡。』

 

對於一個病得快死了的人,跟另一個在窯子裡的奴才來說,他們看盡了生死,明白了,你再鬥也鬥不過天。而那些汲汲營營的人們,費盡心機攢下的功名利祿,沒有一樣是可以在死後帶走的,他們卻窮一生算盡機關,最終算掉自己的老命,可悲可嘆又可笑。

 

自從雲悅誇獎水兒的圖後,水兒每天都會畫一兩張小圖放在床頭送給雲悅,雲悅也都一張張地收藏起來,在給姑娘們設計舞衣時,都會拿出來看看,看這些花兒可以怎麼繡在衣服上。左看又看之下,雲悅突然有個好主意,她跑去找金鳳商量。

她揣著水兒的花樣極適合做成頭釵,屆時不但姑娘們會買,若做得更貴氣點,連官夫人們也會戴。若這事可行,那麼水兒就有一技之長可以自己營生。金鳳是個生意人,一聽就知道這個生意大有錢途,真的當場就跪下給雲悅磕頭。

『雲姑娘您當真是我們母女倆的大恩人,我給您磕頭。』磕著磕著金鳳大哭了起來。

『嬤嬤您別哭啊。』雲悅有些不知所措。

她不曉得對一個母親來說,她的孩兒就是她的心頭肉,如今雲悅的主意是讓水兒這一生不需再看人臉色過活,有什麼比這更令金鳳感恩的,她總算放下心中大石,心頭一鬆,也就可以好好地哭出這些年的壓力了。

在雲悅的指點下,以及金鳳的推波助瀾之下,這頭釵飾品買賣做得可謂是風生水起,讓金鳳笑得合不攏嘴,而水兒依舊本分地伺候著雲悅,金鳳也不以為意,反而要水兒要知恩圖報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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